到江西湖口县的,差不多都要去登临一下胜迹石钟山。其实岂仅今人,历史上的文人学士,乃至帝王将相来此游历的也颇不乏其人,诸如陶渊明、郦道元、李白、颜真卿、李渤、白居易、苏轼、黄庭坚、陆游、文天祥、朱元璋、蒋士铨乃至今人郭沫若等都在这里留下足迹,他们兴会无穷,在此或赋诗题词,或实地考察,留下不少艺林佳话。最有意思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都对石钟山何以用石钟命名,作了许多猜详,至今尚未有定论。
石钟山之称,最早见于汉代桑钦的《水经》:“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但人所共知,《水经》记述过于简略,没有说明何以用石钟命名的原因。北魏时着名地理学家郦道元广泛地收集了前人有关全国水道的着作,再加上自己游历各地山川的见闻,在《水经》原有的基础上大量地补充修订,写成《水经注》四十卷,资料超过原书二十倍,他第一次为石钟山的命名作了诠释,认为石钟山下临深潭,每当风起浪涌,水石相击,发出如击钟的声音,故而
前人以石钟为山取名,但到中唐时,李渤又提出异说。李渤曾在唐宪宗元和年间担任过江州(今九江一带)刺史,多次游历石钟山,并经实地考察,写过一篇《辨石钟山记》,他在深潭之上发现有两块石头,用物扣击两石,南边的石头所发出的声音有似巨钟的厚重而模糊之音,北边的石头则发出有如巨钟的清亮的高亢之音。停止敲击,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他以为这才是石钟山命名之由来。宋代的苏轼曾于神宗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六月乘小船夜游石钟山,作着名的《石钟山记》。他所亲见之状是,原来石钟山下多穴罅,每当水波进入这些孔穴,则“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进而在石钟山之间发现有一块可容百人的大石“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故而断定“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庄子之歌钟也”。他解释了石钟山之得名乃是水波入穴罅“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断”,又以周景王的无射钟来比“噌吰”之声,以“窾坎镗鞳”之声来比魏绛(庄子)的歌钟,加之他的这种结论又产生于实地考察之后,因此一直影响着后代几成定论,即使在今日有许多有关调查研究的文章和介绍石钟山胜迹的文字,也往往都持此说。但不为人所注意的,清代的彭雪琴对苏轼此说提出了异议,见之于近人俞樾的《春在堂随笔》。
俞樾的姻亲彭雪琴曾在江西为官相当长时间,多次实地探访石钟山,据他所见,对“至今游石钟山者,皆以坡语为然”提出异议。彭雪琴曾详告俞樾:湖口县钟山有二,一在城西,滨临鄱阳湖,称上钟山;一在城东,面临长江,称下钟山。下钟山即是苏东坡作《石钟山记》处。彭雪琴以为“东坡谓山石与风水相吞吐,有声如乐作,此恐不然,天下水中之山多矣,凡有罅隙,风水相遭皆有噌吰镗窾之声,何独此山为然乎?”他又见到每当冬天“水落石出”之日,山中另有一番奇景:原来水淹处露出一座洞门,“入之,其中透漏玲珑,乳石如天花散漫,垂垂欲落。途径蜿蜒如龙,峭壁上皆枯蛤黏着,俨然鳞甲。洞中宽敞,左右旁通,可容千人。最上层则昏黑不可辨,烛而登,其地平坦,气亦温和,蝙蝠大如扇,夜明砂积尺许。旁又有小洞,蛇行而入,复宽广,可容三人坐,壁上镌‘丹房’二字,且多小诗,语皆可喜,如云‘我来醉卧三千年,且喜人世无人识’;又云‘小憩千年人不识,桃花春涨洞门关’”。据彭之口头描述,石钟山竟是中间全空,且分数层。因此,彭雪琴据实地所见,以为石钟山之得名,乃是“盖全山皆空,如钟覆地,故得钟名,上钟山亦中空。……东坡当日,犹过其门,而未入其室也”。俞樾对彭说虽未加评议,但从行文中看是赞赏的。
由此看来,石钟山之得名,一以为得名自声音如钟,尽管苏东坡“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看似不同,但基本出发点却是一致的。而以彭雪琴为代表的观点,则离开“石钟”的音乐角度,废“声”而取“形”,以为两石钟山内中空,恰像两只巨钟覆地,故名石钟山,言之凿凿,确实也有说服力。石钟山究竟何以用钟命名?不知除上两说外,前人可有卓见?今人可有新的发现和见解?这个千古之谜,不知今日能索解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