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琮是良渚文化重器,因其造型奇特精巧、构图优美对称、寓意深奥神秘而着称于世。1986年浙江省余杭县反山、瑶山良渚文化大墓中玉琮上发现雕琢精细、令人叹为观止的“徽像”(或称“神徽”)(见附图),更为中外学者所瞩目,激起人们去揭示其蕴含奥秘的热情,玉琮遂成为一项世界性的研究题目。良渚文化玉琮一般可分为扁圆筒形和方柱形两大类:前者外壁以减地法突出四块对称的长方形凸面,每一凸面上都以阴线琢刻有兽面纹,其琮身低矮如镯状,故又称镯式琮。后者数量最多,其琮身外表呈正方形柱体,上比下稍大,四面正中各琢刻有竖向的凹槽一道,同时又多在竖槽两侧凸面上刻出等距的横向凹槽,把琮身分成若干节;每节以四角为中轴,在相邻的两个凸面上对称琢刻出或繁或简的“兽面纹”。琮身上下端(射面)作圆形,中
心对钻有圆孔。这便是人们所称的“内圆外方”而中穿孔的方柱式琮,是规范化后的典型玉琮。玉琮最早起源于良渚文化,分布范围以太湖流域江、浙、沪为中心,然后向四周传播,在山东、安徽、江西、广东等地新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中也有零星出土。大致在商周之时传入黄河流域,其后历代各地均偶有发现,甚至到明代还有仿自玉琮的青瓷器流行于世,可见玉琮前后延续了数千年之久,是我国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
然而,王琮的用途是什么?古今学者歧议不一,莫衷一是。《周札。大宗伯》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黄琮札地。”《考工记。玉人》记:“璧琮九寸,诸侯以享天子;壁琮八寸,以頫聘;驵琮五寸,宗后以为权;大琮,十有二寸,射四寸,厚寸,是谓内镇,宗后守之;驵琮七寸,鼻寸,有半孔,天子为权;豫琮八寸,诸侯以享夫人。”《公羊。定八年》称:“琮,以发兵。”《周礼。典瑞》则说:“疏壁琮,以敛尸。”东汉许慎《说文》释琮为“瑞玉”。清高宗弘历谓:“盖古时舁辂辇或以此饰竿头。
其无底而通,亦一证也。今定为扛头,旧讹为辋者,亦不必更易。“现代考古学家郭宝钧在《古玉新诠》中认为琮的前身,”当为木制织机上后持综翻交者耳。“”综何以能开合,实别有物高系之,此提系之物,即琮也。“”玉制之琮,木制者之演变也。外方所以交错,内圆所以半转,牙身所以提综。“那志良说:“玉字的篆书是‘王’,这三横画,是表示三块玉,当中的一竖画,是表示绳子,是穿连这三块玉的绳子。”“后来,有人觉得先把玉琢成几块,再用绳子穿联起来,何必琢成一块玉,用纹饰表示它是由几块玉串成的,岂不省事?这种形状的器物,大的便是琮,小的便是”(《故宫文物月刊》第1 卷10期)。1915年法国学者吉斯拉据《礼记》所载“家主中雷国主社”文,主张玉琮是古代中溜崇拜的礼仪之物。“中溜”即是古代穴居时,屋子中央的烟筒,也是家族祭礼的对象。日本滨田耕作先生认为“琮在初始,或是一种有圆孔方柱形的实用品,以后偶然生出以内圆象天外方象地的解释,终则确定它作为地的表号,乃在外方柱上雕刻易的四象、八卦,以加深其替象的意义”(《有竹斋藏古玉谱》,1925年)。安克斯(EduardErkes )更是颇具开拓性主张琮是象征地母的女阴。而瑞典学者高本汉则认为琮是盛男子性器之函,是祖(或祖主)的宗器。凌纯声先生据此认定琮“象征女阴与男根,代表最原始的祖先崇拜的性器对象”(台湾《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集刊》第八册)。
1947年,比利时学者密舍尔先生更认为是《尚书》、《舜典》所记的“玉衡”,用以观测天象的一种玉视管。
冯汉骥、童恩正先生主张“琮是一种阴性和土地的象征”(《文物》1979年2 期);诸汉文则认为那种单节的外方内圆而中空的方柱式玉琮的外壳是代表人们耕种的田地经界和范围,中心筒体结构是谷仓或社坛实物的缩影(《文博通讯》1983年5 期)。石志廉先生指出琮最初起源于母系社会对女性生殖的崇拜,认为其形体越高大,器身节数越多,象征者持有者的权势越大,财富越多,身份地位也越高(《中国文物报》1987年10月1 日)。李文明则认为琮是束髻之具(《东南文化》1989年6 期)。
日本着名考古学家林已奈夫教授主张玉琮便是“主”,又称为“宗”,是宗庙祭祀时神明祖先的灵魂降临时的凭依之物。中心圆孔是用作神明祖先灵魂驻留的小屋。祖灵既可从天而降,亦可从地而出,所以中孔自上而下贯穿。玉琮上不规则的带蛋形眼的脸为太阳神的原形。器表所刻的“神面”,
可以保护死者灵魂,若主人佩戴它,还可以加福于人(《东方学报》第60册,1988年)。美国着名学者张光直教授则根据琮呈“内圆外方”的特点,认定是原始先民“天圆地方”宇宙观的体现。张氏指出:“方器象地,圆器象天;琮兼方圆,正象征天地的贯串”:“琮的方、圆表示地和天,中间的穿孔表示天地之间的沟通,从孔中穿过的棍子就是天地柱。在许多琮上有动物图象,表示巫师通过天地柱在动物的协助下沟通天地。因此,可以说琮是中国古代宇宙观与通天行为的很好的象征物”(《文物与考古论集》1986年)。
我国台湾着名古玉器研究专家邓淑苹曾为文称玉琮是“良渚文化中的图腾柱”,是“套于圆形木柱的上端,用作神祗或祖先的象征”(《故宫文物》1986年34集;《中华五千年文物集刊。王器篇一》)。众多的研究者则把琮与壁联系起来,并引《周礼》中的“以苍壁礼天,以黄琮礼地”为证,主张琮是祭祀天地的礼器,或是巫师的通神工具。汪遵国先生则根据江苏常州武进寺墩3 号墓中出土多达32件的玉琮排列现状,结合《周礼》“驵璧琮以敛尸”的记载,主张玉琮具有“敛尸”功能,寺墩3 号墓是我国王敛葬的最早实物例证(《文物》1984年第2 期)。林华东先生广征博引,认为玉琮并非全为“内圆外方”,有不少玉琮“射”面(即“内圆”部位)均作委角的方形,而且,也有的玉琮中心圆孔并无钻通,甚至有的出土时还带盖,显然不能“沟通天地”,说琮是中国古代先民“天圆地方”的象征物也不能成立,林氏经过深入研究,结合玉琮的出土现状分析,主张玉琮是一种复杂的实体,其高矮方圆,大小各异,用途当不可一概而论。琮是寓宗教、装饰、仪礼、权力于一体的复杂而特殊的玉器。小型玉琮可能是玉钺的挂饰或附件,多具装饰之功;规范典型的玉琮为原始宗教巫术活动有关的工具;而随葬入墓中的玉琮,应是良诸人用以敛尸、保护死者、镇墓压胜、避凶祛邪的法器,由于拥有玉琮的主人均属氏族显贵,故玉琮也就成为死者生前权力、地位、财富的标志。同时,玉琮还可能是良渚方国同其他氏族部落间交聘或馈赠的札器(《东南文化》)1991年6 期)。
周南泉先生认为良渚文化方形祭坛与仿地之形制作的方柱形玉琮同时发现于一处,它与古人所谓大地是方形说相符。这就是说,玉琮仿自“地”形,应为礼地,即祭地之用,或可能象征地祖。再者中国古代有所谓“阴阳说”,认为地属阴,故凡与阴有关的内容,如月、星、地等等,以及由阴性派生的后、夫人等,都可能使用、享有,代表琮,进而用琮去聘请、享赠和祭祀。
同时,玉琮象征女性生殖器官也是有可能的(《故宫博物院院刊》1990年第1 期)。
如此看来,要揭开玉琮用途的真正奥秘,尚需今后的考古新资料(尤其是出土现状)来加以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