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荆南某地。无风,日头很毒。
几处起伏蜿蜒的丘陵上,稀疏的草木蔫得抬不起头来,没有一点生气。丘陵外是一片开阔的原野,干裂的地缝中似乎要翻滚出热浪。
身体略胖的高从诲即使在背阴处也是汗流浃背,不得不敞开衣襟。随从拼命地给他扇着扇子。50多名劲装汉子也都热得下了马,东倒西歪地提不起半点精神。战马也蔫耷着耳朵,失去了往日的雄威。
蓦地,远处隐约出现了几个黑影。
是一列马队!
这是楚国去往吴国的使节所率领的马队。车上的货物显然很重,马拉得很吃力。
高从诲眼睛一亮,立刻精神抖擞。他一边招呼着部下,一边兴奋地搭手瞭望。
马队由远及近。高从诲大叫一声,旋风般地第一个冲了出去。
马队中的人没有反抗,因为他们知道反抗也没有用,他们已经猜出领头的响马是谁了。
这已是高从诲第十五次实施习惯性抢劫了。这是他的一个特殊爱好。
但是谁能想到,这个在烈日下当“响马”的人,居然会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五代十国时期南平国的文献王!
高从诲有当“响马”找乐子的癖好。有这种另类癖好的皇帝,在中国历史上绝难找出第二个。尽管先前14次抢劫之后,在各国的责难下,高从诲已经把抢到的东西原物奉还,并且还向各国赔了礼道了歉,但这次他仍旧没能经受住这种习惯性的诱惑。冒着酷暑,做完这第十五次“买卖”后,他兴高采烈地“班师”回朝。
高从诲生于891年,其父高季兴原为后梁时的荆南节度使。912年,朱温被其儿子朱友珪诛杀,后梁大乱,高季兴趁机自立,割据荆南,定都荆州,国域范围包括荆、归(今湖北秭归)、峡(今湖北宜昌)三州,是个地域狭小的小国,被后梁、楚、蜀、吴国所包围,处于夹缝生存状态。
高季兴死后,高从诲即位,在933年被后梁封为渤海王,次年又改封南平王,因此荆南国也叫南平国。
高从诲“为人明敏,多权诈”。据《五代史》记载,顺化节度使安从进起兵反晋,想与荆南国联手,高从诲不敢得罪后晋,“外(表面上)为拒绝,阴(偷偷的)与之通”。等后晋石敬瑭的大兵压境,高从诲见势不妙,便反戈一击,灭了安从进,“晋师致讨,从诲遣将李端以舟师为应”,然后又向晋国讨功卖好,讨要郢州(今湖北钟祥)之地。
高从诲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他的“响马”嗜好了。他专门以掠夺途经本国辖区的各国使节为乐,《五代史》记载:“从诲常邀留其使者,掠取其物。”而一旦他国致书询问或是发兵征讨,他又会忙不迭地将原物奉还,脸上毫无愧疚之色,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南方俗语管这种人叫“赖子”,于是周边诸国都管他叫“高赖子”。因为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别的国家也就见怪不怪了。更雷人的是,周边国家不管谁称帝,他都“所向称臣,盖利其赐予”。
这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贵为一国之君的高从诲,为何有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当“响马”的嗜好?估计有以下两方面原因:一是帝王骨子里都有征服的欲望。荆南国小力寡,不能与他国抗衡,高从诲的欲望自然得不到满足,于是就出来客串一下“响马”,威风凛凛地抢劫一番聊以慰藉,也算过过王者之风的瘾。二是内心的一种发泄。高从诲在夹缝中生存,总是夹着尾巴做人,心中不免压抑,实在憋屈不过了,便通过抢劫的形式以作发泄。
不管是高从诲委曲求全也好,自我慰藉发泄也罢,在他在位的19年里,荆南国国境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这在晦暗的五代十国时期也算相当难得了,也许这正是他“为人明敏”的一种体现。